教会事工
教会可以如何回应“孤独”这种流行病?
2019-08-07
—— Jeremy Linneman

如今你大概已经看过这类的新闻标题:

  • “卫生局局长说’孤独’流行病盛行”(华盛顿邮报
  • “根据统计年青人比年长者更孤独”(今日美国报
  • “中年人面对的最大威胁不再是吸烟或肥胖,而是孤独”(波士顿全球报
  • “孤独对健康有惊人影响”(纽约时报
  • “孤独引发更多的孤独”(亚特兰大报
  • “社会孤立正在残害我们”(纽约时报
  • “社会孤立比肥胖更具杀伤力”(网络杂志Slate)

虽然社交联系的机会正以指数成长,美国人却从未如此孤独寂寞。现在电话费已经相当低廉、电子邮件几乎免费,但我们比以前更少交谈;尽管普遍都有车、机票价格也不贵,我们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保龄球联盟开展几十年之后,美国人开始独自打保龄球;今天,这社交媒体时代,我们连保龄球也不打了。

我们在独自翻动着自己的人生之页。

社会孤立如何成为当今这令人不安的趋势?教会又该如何回应这种孤独流行病?

我的论点很简单,西方的社会团体正急速衰退,极度的个人主义当道,甚至连虔诚的基督徒也毫不例外地深陷其中;这种极度的个人主义带来前所未有的社会孤立,产生了一种深度的孤寂,是21世纪独有的美国文化。

这之所以令人不安是因为我们作为人类的本质是关系性的——这点长久以来有基督教神学的肯定,如今更有神经科学的根据。了解我们是社会性的,有助于我们重拾社会联系、友谊、并教会与世界的群体。

21世纪的流行病

信诺(Cigna)医疗保健公司在年初的时候,根据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孤独量表对20,000人做了一项研究。结果显示18到22这个年龄层的人对孤独的认同远远超过72岁以上的人。这项研究只不过应证了研究学者们早已发现的事——我们是个孤独的国家。

第一位把孤独称为流行病的是前卫生局局长维韦克·穆尔西博士(Dr. Vivek Murthy)。穆尔西指出,孤独造成“潜在的压力”,进而带来慢性炎症,增加心脏病、风湿症、和糖尿病的风险。孤独带来的死亡风险与每天抽15支香烟是一样的。

要证明孤独是当今西方文化的流行病并不难,其他大多数的流行病——从心脏病到色情上瘾——根源都是心中的孤独寂寞。

特蕾莎修女说的一点都不错:没有“别人”的生活,是“任何一个人所能经历的最严重疾病”。

我们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我”先于“我们”

一个高度个人主义的社会有孤独症状是不足为奇的。历史学家与哲学家都追溯了在过去的70年中个人主义的兴起。

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詹姆士·史密斯(James K. A. Smith)认为:西方的思维从宗教主流转变为世俗主流,与个人主义兴起(取代社群主义)成为个人的自我概念和自我价值,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不仅止于过去被赋予重要意义的事物,社会联系本身也曾是令人着迷和神圣的。他引用查尔斯·泰勒的话:“活在我们祖先的那种令人着迷、相互联系的社会里,生活的本质是社群性的”……;一旦个人主义成为价值的核心,带来的结果是社会原子论,意味着怀疑与不信不再有社会后果。“我们”不是紧密相连、休戚与共的社群,反之,“我们”只不过是许多“个人”形成的集合体——好比社会“气团”里的游离分子。

当失去魅力的个体往各种错误的范畴去寻找真自我时,我们需要记住,我们并非仅仅需要自主、自尊的个体,我们是社群的一员,与生俱来的需要是深厚的相互关怀、相互联系。

消失的关系

健康的社群需要人与周围的人频繁互动,而这样的互动越来越罕见。

最近有一天,妻子告诉我她那一天的活动。她在超市遇见我们的好友林希和我们的新朋友布雷德、崔丝妮;就在同一天,我在面包店遇见我的朋友罗斯,又到自行车行和安吉拉聊我正考虑要购买的轮胎。我们对这些“巧遇”都很惊喜,但是大多数的日子过去,并没有遇见任何人,我们也不以为意。

马克·邓克曼(Marc Dunkelman)已提出充分的理由,说明这种巧遇对于社群、与归属感而言是关键;在超市、咖啡店、和公园这种公共场所,邻居们透过面对面的健康互动,彼此联系。

然而,这种与身边的人谈话,现在已经被彼此相距千万里,只在发亮的手机荧幕上不停滑动所取代。这个改变反应出一个问题——社群正从美国社会中消失。邓克曼认为

今天的成年人比起他们的祖父母辈,更看重多样类型的联系:今天我们大部分的时间与注意力花在家人密友、与点头之交的身上,我们放弃了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中层”的联系。(xiii)

社会结构因为缺少这种中层的联系,已经被损坏。这类社会学上的发现与我们的经验有共鸣,难怪有神经科学的理论支持。

神经科学应证神学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位研究员是首批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用在关系与社群问题上的人之一,他的研究完全印证了社会关系的必要性,并不足以为奇:

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这类工具,让我们发现以前不可能发现的事——人类的大脑如何对社交世界作回应。这些发现不断肯定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的大脑是为了与他人联系......这是起初的设计,不是缺陷。(9)

换句话说,我们的大脑具社交性。这些发现也显示了社会孤立对脑部的伤害力;当我们经历到被拒绝、或孤独寂寞的痛苦时,与踩到一个玩具乐高一样,感受痛苦的是大脑中同样的区域。(Cacioppo and Patrick, 8)

孤独寂寞带来痛苦,这痛苦进而复合转化成病,无法靠药物医治,只能靠友谊。

换句话说,科学上和哲学两方面都同意我们的本质是关系性的,按照设计需要互相联系,我们并不只是独立的个人,而是需要相互依赖的群体人。

关系的本质

耶稣为我们做了完美的榜样——处在关系之中,祂从未在关系之外。祂到这个世界来,并非破天而降,而是慢慢的在母腹里成长;祂进入一个普通的家庭,默默无闻地度过童年和成年的前期;之后,呼召人跟随祂而开始了祂的事工;甚至在上十字架的前一夜,祂与门徒一起用餐,然后领他们到客西马尼园祷告;在祂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指示门徒照顾她的母亲。

耶稣偶尔离开祂的门徒独自祷告,但是大致上祂和那一群属下层社会的跟随者一起做所有的事情。祂的一生、与事工都提醒我们,甚至祂也拒绝过孤立的生活。如果关系对耶稣而言是必要的,对我们岂不也应该如此吗?

跟耶稣一样,我们是为了关系而存在。我们按着三一真神——有永恒关系——的样式被造,所以,要活得完全表示要活在关系之中;如果耶稣是历史上最“活得完全”的人,那么,一个人不在社群中就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不该让我们惊讶!

简单的说,我们是为了群体被造。

内心的孤独

虽然孤独很普遍,但是很少人承认他们是孤独的。我们多数人给自己的评价是“不孤独”,但是,只有在我们回答研究学者使用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评量表里的尖锐问题,对我们实际的关系、与日常习惯仔细思量之后,才能回答:“我孤独吗?”

至于我,30几岁、已婚、有三个儿女,与人会面是我工作上不可缺的,我怎么可能孤独呢?最近我的妻子开玩笑说,我的理想假期是在一个管理最松的监狱里过两个礼拜,有三餐供应、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没有哭闹的小孩。她也许暗示了什么。

我不再像二十几岁时有那么多好朋友,也确实没有闲暇与精力像在大学时代一样,和朋友玩到深夜,这应证了大部分的研究报告:虽然我们周围都是20、30、40几岁的人,但这正是我们一生当中最孤独的年日。

我们都很繁忙,却是孤立的;我们都有一些关系,却是肤浅的(经常是社交媒体上的关系,不但对孤独没有助益,反而有负面的作用)。我们的心和脑所感受到的是不可言喻的忙碌,而内心深处却藏着极度的孤独。

那么,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我们如何对抗孤立?神在我们孤单的时候如何临到?在地的教会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祂叫孤独的有家

我们需要先转向神。在诗篇68里,大卫赞美父神(诗68:5-6):

神在他的圣所作孤儿的父,作寡妇的伸冤者,

神叫孤独的有家,使被囚的出来享福。惟有悖逆的住在干燥之地。

多么美的诗句:“神叫孤独的有家”。孤独不是新事,而神的救赎包括神和祂的子民之间的隔绝——最深的一层。

这诗篇称颂神被为父、为伸冤者、为拯救者,他把我们从孤独的监牢里拯救出来,进入家庭生活的自由;当然,这里的家庭不是肉身的夫妻与子女所组成的家庭,而是神的家。

福音的社会性

我们的好消息与“关系”密切相关,不容删减;是社会性的福音。

从开始到末了,福音有关系的层面。创世记3章里的咒诅是在关系上的:丈夫与妻子之间的冲突;女人在生产上的苦;女人后裔与蛇后裔之间的敌对。因此,神反转咒诅也是在关系上:以色列是新的家族;教会的形成是借着见证、团契、接待、族群的和好;永生所形容的是一群人、和一个地方。

我们美国人容易在纯个人主义的框架之下读圣经,却讶异的发现主祷文里只有复数的代名词(“我们在天上的父……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并且保罗用了53次“我们的主”,而“我的主”只有一次。我们的救恩不只是个人的,它超越个人性质;犹如彼得所说(彼前2:9-10):

惟有你们是被拣选的族类,是有君尊的祭司,是圣洁的国度,是属神的子民,要叫你们宣扬那召你们出黑暗入奇妙光明者的美德。你们从前算不得子民,现在却作了神的子民。

教会对孤独的回应

这孤独流行病,给教会带来一个理想的机会看重真确而实在的社群培育。以下五种方法让我们借福音的大能抵挡孤独:

第一,透过成员制建立归属感

当我在路易维尔的客旅教会(Sojourn Church in Louisville)参与成员制改革小组服事时,我们决定重新建构成员制,让它不仅只于委身,更让教会成为归属之处。我认为这是重要的改变。呼吁委身固然重要,但我们发现,对于一群如散沙般、却又共同饥渴归属感的会众而言,归属感更加吸引人。研究学者已经指出,除了食物和居所之外,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是归属感——不是自由、自尊、有意义的工作、婚姻、儿女。

我们教会的成员制,不仅仅说:“我委身”,还说:“我归属”。如果新会员公开宣告对教会委身,教会也应该照样公开宣告委身于他们。早期的基督教学者约瑟·赫勒曼(Joseph Hellerman)在他的著作《当教会还是家的时候》(When the Church Was a Family)很好地论述了这一点:

灵命主要在社群的背景之下养成。在教会里对弟兄姊妹满意的人,几乎都在自我认识上有稳定的成长,与神、与人保持健康关系的能力也是趋向成熟的。特别是那些在解决不和睦与冲突的混乱人际关系上,能坚持到底的勇敢基督徒,更是如此。长期性的人际关系,对基督徒的真正生命成长,是严峻的考验。留在教会的人必定成长。

呼吁人们委身,也邀请他们归属。

第二,优先考虑建立有生命付出的团契

我提倡有生命付出的小组团契。每个月在某人家聚会一两次的小组,固然是个重要的起步,但不是我心中的理想,我希望见到是成人、青少、和孩子们一起,在真正的团契里有规律的互动。小组是一群人,不是行事历上标注的一个时间。健康的小组相互鼓励、挑战、支持。

虽然我全力主张小组团契,但我也深深相信,在教会里培育团契的方式不只一种。如果你的教会借着主日学、周间崇拜、或社区服务来建立社群,好好的呵护培育这些已经存在的团契,然后在有必要的时候,开创能促进更深关系的事工。

第三,致力于分摊领导责任

当我们思想孤独对西方教会造成的影响,就不难理解其他方面的挑战——缺乏多样性的会众和事工、许多领袖在道德和关系上的失败等等——许多领导上的失败是从关系、责任、权柄分配这几方面的失败开始的。

教会若要严肃的面对孤独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质疑“领导人是孤独的”这个逻辑。作为教会或组织的主要领导,的确负担沉重,分摊领导责任——有一群健康的长老、执事、或义工,加上愿意委身的成员们——可以大大减轻只有一位牧师或领导的重担,进而保护所有相关的人。

第四,关于友谊与社群的教导

许多教会都作了关于婚姻、养育儿女、与家庭议题的教导,虽然这样做很正确,却似乎少有教会在友谊与社群上作深入的系列讲道。然而,旧约强调以色列被召是一整个家族、大卫和约拿单之间的友谊、以及友谊与忠诚的智慧;新约让我们看见耶稣和门徒的紧密关系、使徒行传里见证了早起教会的团契、书信里有关“互相”、“彼此”的诫命,以及在世界末了有永恒团契的盼望。

教会所传讲的就会被推广。看重友谊与团契的教会,会善用讲台的教导來对抗孤独流行病。

第五,坦诚相待

西方的个人主义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孤立,我们的教会需要不遗余力的重拾圣经对人性与社群的观点。

当然,这是艰巨的工作。所以保罗书信里强调,透过牺牲的关系在教会里建立健全的团契。愿我们靠着神的恩典,具体活出罗马书12:10-13所说的:


爱弟兄,要彼此亲热。恭敬人,要彼此推让。殷勤不可懒惰。要心里火热。常常服事主。在指望中要喜乐。在患难中要忍耐。祷告要恒切。圣徒缺乏要帮补。客要一味地款待。



译:丽文;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How Your Church Can Respond to the Loneliness Epidemic

Jeremy Linneman(杰里米·利纳曼)是密西根州哥伦比亚市三一社区教会的主任牧师。在植堂建立这间教会之前,他曾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旅居社区教会”担任牧师七年。杰里米和他的妻子杰西有三个儿子,他们大多数的闲暇时光都会呆在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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