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植堂尚未流行之前,克雷格·斯特里克兰(Craig Strickland)就组建了希望(Hope)教会——全美最大的,但却全是白人的长老教会(隶属于福音长老会,EPC),每周约有6600人参加主日崇拜。
他之前在孟菲斯(Memphis)第二长老会工作,看着“人们离开受洗教会来到长老会,又离开长老会加入卫理公会。我们并没有给基督的王国注入任何新鲜血液。”
斯特里克兰想要做出改变,但是作为行政牧师,他并没有决定权。而且他说,“说实话,其他需要主任牧师的教会并没有给我工作机会”。
所以他决定自己开始教会。那是在1988年,属于华理克(Rick Warren)的马鞍峰教会(Saddleback Church)和比尔·海波斯(Bill Hybels)的柳溪社区教会(Willow Creek Community Church)那种巨型教会的时代,那时植堂的模式很清楚:
专家说如果你那样做,第一天会有约300个人来参加聚会,一周后会稳定在平均120人左右。
结果也真的是那样。“我告诉你,听起来很诡异——真的降到那个数字,” 不久后成为斯特里克兰教牧助理的埃里·莫里斯(Eli Morris)回忆道。
教会的族群构成也同样可预测。1980年代地理上的经济发达区域是由房地产红线划出的种族单一的白人郊区。对慕道友敏感的各教会所要寻找的没有教会的张三和李四都是那些已有教会成员的朋友和家人。
原则是不变的:教会的族群构成会反映社区的族群构成,而建立关系是向非教会成员彰显上帝的爱的绝妙途径。但结果却是绝对的单一族裔的会众。
20年以来,希望教会一直是孟菲斯(Memphis)最大的教会,通常每周末都会吸引7000名敬拜者。但是在一个黑人占将近60%的城市,该教会只有不到1%的人是非裔美国人。
开始,希望教会只是反映了它所在的社区构成而已。教会南边的城市——德国城(Germantown)——2000年有93%的白人,2010年白人占90%。但是它的谢尔比(Shelby)区的白人从2000年的47%下降到2010年的41%。科尔多瓦(Cordova),也就是希望教会所在的小郊区,从1988年的几乎全是白人到2010年的白人比例降至68%。
所以斯特里克兰和莫里斯开始着手做一件从未有成功先例的事情:将一个白人巨型教会转变成一个多元族裔的教会。
他们做到了。
今天,参加希望教会的会众五分之一是黑人。106名员工中,18位是有色人种——包括主任牧师。会众唱的是传统圣诗、现代诗歌和黑人福音歌曲。教会成员们通过希望教会的社区发展公社在孟菲斯北部贫瘠的黑人社区服事。他们每两年参加一次为期三天的城市社工服务,并定期花八周时间与另一个种族的人共进晚餐。
“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成功从单一族裔转变为多元族群的教会,”桑迪·威尔森(Sandy Willson)说,他是位于九英里外的第二长老教会的牧师,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这是一个不寻常的故事,它需要得到传讲,因为我们这些在传统教会牧会的牧师需要搞清楚如何做到这点。”
在斯特里克兰和莫里斯思考打破种族隔阂的同时,他们也同时在思考斯特里克兰的继任计划。
斯特里克兰说,“几乎任何一间巨型教会,如果他们在族裔比例上实现了哪怕一点转变,在老牧师去世或离开或退休之后,教会的人数都出现了断崖式跌落。”希望教会的领导团队“意识到如果我有什么变数,教会将会处于脆弱状态。”
斯特里克兰非常称职。“我见过一些牧师因为不再有效而被辞退,我发誓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他告诉希望教会的领导团队,最好的计划恐怕是在他退休前几年就雇佣继任者,以便斯特里克兰可以培训他并在过渡阶段作为他的后援。
“他们都明智的点了头,”斯特里克兰说。紧接着他给他们来了一个出其不意。“我认为继任者得是一个非裔美国人。”
现场出现了“明显的沉默”,他说:“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问他为什么认为一个全白人的教会需要一个黑人牧师。
“种族主义在孟菲斯仍有影响力,”他告诉他们。“我们呼吁执法部门、政府和企业去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种族和解是地方教会应该担当的角色。而我们不该只在口头上说说,而要在实践中带头做到。”
在本市中最大的教会中任命一个非裔美国人做主任牧师,“会向这个城市宣告我们是认真的。”
斯特里克兰让他的领导团队认真考虑。他认为这会是一步好棋,他们后来告诉他这样想是对的。
第一个出现在斯特里克兰头脑里的名字是鲁弗斯·史密斯(Rufus Smith)。他们曾在1988年史密斯被任命为福音长老会第一个非裔美国人牧师时见过面,斯特里克兰曾为史密斯在休斯顿牧养的教会提供过帮助。
“鲁弗斯就是最佳人选。”斯特里克兰告诉莫里斯。
“他不会来的,”莫里斯反驳道。“他非常擅长目前在休斯顿的工作,而且那是他的家乡。他不会接受我们这份工作的。”
莫里斯说对了——史密斯在休斯顿做的非常好。那时候史密斯已经离开他第一个教会五年了,那是一次痛苦的分裂。
“在那五年里,神开始在多元族群事工上感动我的心,”史密斯说。“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变故,我想我会一直留在单一族裔的教会,因为是黑人教会造就了现在的我。”
休斯顿的那个教会是一个新植的教会,但不是史密斯建立的。一个市区植堂团队建立了这个教会,但是他们的牧师有家庭困难,导致整个教会都遭到了消弱。找史密斯来做牧师是他们的最后努力,同时这间教会也是史密斯的新起点。
到2010年,避难之城教会(City of Refuge Church)蓬勃发展,民族多元化稳固——50%的白人,40%的非裔美国人,8%的亚裔和2%的西班牙裔。
所以当斯特里克兰问史密斯是否愿意放下所有来孟菲斯牧会时,他的回答很简洁:“当然不。”
“我这里正处于最佳状态,”史密斯继续道,“你的邀请来的不是时候。”
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斯特里克兰没有停止给他打电话。同时,“神把我拉了进来,”史密斯说。
但是,史密斯知道,这仍是一个麻烦的变动。他告诉斯特里克兰,“克雷格,现在你就是巨型教堂界的布兰奇·里奇(Branch Rickey)。”
斯特里克兰不看棒球,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如果史密斯感觉自己有一点像杰基·罗宾逊(Jackie Robinson),就是里奇为打破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种族界限而雇佣的球员,那么接受这个职位其实是非常有勇气的。
史密斯知道,带领希望教会成为多元族群教会将比带领避难之城难得多。首先,希望教会已经建设的很成熟了,所以无法建立多元族群的基因。其次,它是个巨型教会,要比小教会少很多灵活性。最后,它位于孟菲斯,一个在1968年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被刺杀前就已经被种族分化严重破坏的城市。
但是如果希望教会能够变成多元族群,那么“也许这会给其他教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效仿带来勇气和胆量,”史密斯说。
他还看到了希望教会的两个很大的优势:领袖们“因为教会没能反映社区族群架构而有着‘圣洁的不满’”,而且会众对融合其他族群持开放态度。
这种开放已经融入教会的基因,尤其是经过莫里斯多年努力将会众带入城市内部的事工之后。会众和领导都与非裔美国人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将一个7000人的白人教会转变成为一个非裔美国人领导的多元族群教会是一个缓慢而微妙的过程。
史密斯刚到的时候,希望教会只有不到1%的非裔美国人,没有有色人种担任长老或执事。黑人员工不是负责设施维护就是贫民区事工。
史密斯从与斯特里克兰和莫里斯轮流讲道开始。第一年他花时间与所有的非裔美国人、亚裔和拉丁裔成员坐在一起,倾听他们的担忧和挑战。然后他邀请主要的白人领导一起这样做。
接下来他开设了一个为期八周的课程,叫做民族(Ethnos),一个多元族群、多代际的小组在一起进行一些活动,包括和其他族裔的人一起共进晚餐,在安全的关系中聊天,一起进行三次“属灵探索”。(“属灵探索”是一些实践活动,诸如一起看关于种族的电影并讨论看后感受。)在五年的时间里,他和一组合作导师对超过350名希望教会的成员就有关教会和家庭中的异同之处所带来的问题进行了教导。
希望教会开始将更多的非裔美国人推上讲台,史密斯请了一个新的敬拜负责人。丹尼尔·奥本赫伊曾(Daniel Oppenhuizen)是一位00后白人,但他很擅长使用包括黑人福音歌曲在内的不同流派的音乐来服务不同的人群。(“我们这流行的玩笑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现在唱的歌,请耐心一点,我们会唱到你喜欢的那首的,”莫里斯说。)
斯特里克兰逐步将教会的常规会议和委员会的控制权交给了史密斯:起初,史密斯(Smith)和斯特里克兰一起参加会议;几个月后,斯特里克兰就不常参加了,如果参加也会早退。最后,他就彻底不出席会议了。
两年半后,史密斯正式被按立为教会的主任牧师,但那并不是交接过程的结束。斯特里克兰的职位变为教导长老和创始牧师,他将办公桌从主要办公区迁出,尽管他“还是随时待命”,他说。“我一年只讲几次,回候补区了。”
与此同时,史密斯在孟菲斯的影响也在增长。他私下和公开倡导种族合一是福音的当务之急,在2016年的抗议之后召集牧师和执法部门进行祷告和坐谈,并帮忙计划福音联盟2018年纪念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的大会。
“他有那种马丁·路德·金(MLK)精神,”威尔逊说。“他能够很好的参与种族问题的讨论……鲁弗斯意识到他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并且正在做。”
希望教会的种族转变不是一夜之间完成的——事实上,斯特里克兰和莫里斯 “有点意外,史密斯过来后,非裔美国人的出席率没有马上有更大的起色,”斯特里克兰说。
但是转变在进行中。一点一滴的,在六年的时间里,希望教会的非裔美国人从1%升到20%(达到了通常意义上对多元族群聚会的认定标准)。六个月后,升至22%。
并且未来可期:教会新成员班里非裔美国人的比例已经攀升至50%。
但这并不意味着过渡是完美的。
“我们终究失去了10%的会众,”史密斯说。不全是与种族相关;即使是白人继任者也会经历一些人员的流失。
当斯特里克兰即将离开讲台这件事越来越明确时,“人们开始离开”,史密斯说。“随着人们的离开,我们流失了一百万的收入。在收入回升之前经历了两年的缓慢流失期。现在我们回到了2010年收入上下浮动5%的范围。”
在差点离开的人中有一位是长老,他告诉莫里斯说他要退出来。“我是个种族主义者,”他承认道。“我一直都是种族主义者。自己也很尴尬,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里斯没有让他离开,而是问他是否有一些他不介意一起来教会的黑人。这位长老想到了一位。
“好,那就和他一起来教会,然后看看怎么样,”莫里斯鼓励道。
他照做了,并和那个黑人“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莫里斯说。那位长老留在了希望教会,与莫里斯一起建立他的教会,现在在城市贫民区教导青年人。
莫里斯说,“这就是转变。”
实际上,这是转变的果子。“一个多元族群教会,”莫里斯说,“是福音的副产品。”
“毫无疑问,如果我们不放松心态,这个过渡会难得多,”史密斯说。尽管花了不少时间,但是结果是值得等待的。
“有一种喜乐是因为顺服了需要,我认为这世上有一个需要,就是教会应当被看作是跨越种族、性别和年龄的合一之处,”史密斯说,“如果你坚信教会不该是美国最有种族隔离的地方,那么努力顺服这一需要、消除隔离将会带来独特的喜乐。”
另一种喜乐来自于会众从彼此的关系和不同文化中获得的滋养,而这些关系和文化如果不经历转变是不会有的。第三种喜乐是一个多元族群教会对社区的影响。
“多元族群教会对社会弊病的反应是不同的,”史密斯。“当白人和黑人、年轻人和年长者集思广益来解决教会中的一个问题时所带来的影响和力量很惊人。”
情况也可能很混乱。2016年在一个周末的“黑人生命也重要”(BLM)抗议导致孟菲斯高速公路关闭之后,希望教会在该市300多名黑人和白人牧师中倡导了一次禁食祷告。“我有三个朋友是抗议者,三个是警察,”莫里斯说。“这就是我们是谁的现实。我们必须对这个问题有个理解。”
蒙召从单一族裔转变为多元族群的教会必须从“一个福音的信念”开始,“坚信今天发生在我们教会中的单一族裔现象与整体福音是不相符的”,这个信念促使基督徒向每个族裔的人传福音,史密斯说。
“在某种程度上,在基督的肢体内你也必须要有策略的思考以便为所有人营造一个受欢迎的文化,这着实令人泄气。”他说,“但是另一方面,当你读新约圣经时,会发现早期的基督徒们也是如此。”
如果早期的基督徒能够在同伴和事工团队中挑明种族和隔离问题以便“为福音的原因联络最广泛的人,我们也同样可以,”他说。“我们一直把这个问题放在我们的人面前,以便他们能够看到:通过神的圣灵和爱,这个问题以前曾被克服,现在也同样能再次被克服。”
这是值得尝试的,他说。“始于一个伟大的尝试,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体验。”
译:Ping Zhang;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How the Country’s Largest White Presbyterian Church Became Multiethn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