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与时事
从杀戮战场到丰收禾场
基督信仰如何在柬埔寨扎根
2022-07-26
—— Sarah Eekhoff Zylstra

当珍妮·马洛(Jenny Mallow)的父亲死于饥荒时,她的反应竟然是为此高兴。

她说:“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总比他们把他带走,然后酷刑折磨和杀死他要好。”

而“他们”后来还是这样做了。1975年红色高棉夺取政权时,珍妮的父亲是原政府军军人。红色高棉领导人波尔布特希望这个国家有一个新的开始——比如恢复到农村田园生活的样式,然后发展成一个共产主义乌托邦。于是红色高棉使用军事手段强迫城里人到乡下的集体农场工作,然后试图通过杀死所有与前政府有关的人(包括政府军官兵)、所有与外国有往来的人以及所有受过教育的人,来清除柬埔寨的污点。有些人仅仅因为戴着现代发明的眼镜而遭到了杀害。

波尔布特上台时,柬埔寨有750万人口。四年后,红色高棉估计杀害了该国200万人口。其中最著名的是万人坑,又叫“杀戮战场”("killing fields"),在那里堆积了许多尸体。时至今日,大雨过后衣服和尸骨仍然会从泥土中冒出来

珍妮幸存下来,有机会看到越南军队在1979年入侵柬埔寨并将波尔布特赶下台。但珍妮的母亲并不相信在另一个共产政权下情况会有改善。她带着她的孩子——她所有能找到的8个孩子——去了泰国的难民营。几年后,他们移民到了芝加哥。

现在的柬埔寨也仍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尽管人口已经增长到近1700万,经济增长每年达到令人鼓舞的7%至9%,但贫困和政治腐败依然严重。侮辱君主可被判处长达5年的监禁450万人挣扎在贫困线上,300万人仍然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

珍妮很幸运能和她的大部分家人一起在美国,学习英语并工作以帮助和支持她的母亲。1989年,她在芝加哥的教会遇到了一位宣教士。1990年,她嫁给了他。

然后在1991年,她和他一起搬到了柬埔寨。她的大多数亲戚,包括她的父亲,都已经在那里饿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妹妹是怎么死的。

“我想神改变了我的心,”她向福音联盟解释说。“我现在有了一颗分享耶稣的心。”

马洛夫妇抵达柬埔寨时,该国估计有2000名新教基督徒。在过去的30年里,在这个曾经为人造乌托邦付出可观代价的国家,新教基督徒人数已经跃升到30多万人。每年的增长率为8.8%,非常可观。

马洛夫妇主要服事该国东北部的部落原住民,另一位宣教士克劳利(J. D. Crowley)也是如此,自1994年以来,这些宣教士共同做工,带领了3000多人归向基督,并建立了70个教会。

克劳利说:“当我们觉得自己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又不由得摇摇头。想一想,看着上帝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是多么荣幸啊。这是一个伟大的特权——赞美神。”

大屠杀

柬埔寨位于东南亚,处于越南和泰国之间。第一批新教宣教士在1923年左右到达,当时这个国家还是法国殖民地。但仅仅40年后,由于柬埔寨倾向共产主义,导致该国与西方关系恶化,所有外国宣教士都遭到驱逐,几乎所有的教堂都被强迫关闭

当美国与柬埔寨的关系在1970年回暖时——在柬埔寨政府试图驱逐共产主义红色高棉时,美国承诺了提供超过15亿美元的军事和经济援助,这让教会和宣教士回到了这块土地。人们很容易接受福音:1972年,世界宣明会主席斯坦利·穆尼汉(Stanley Mooneyham)在两次布道会上讲道,世界宣明会的记录显示,共有4700人决定接受基督

“他们可能是从佛教皈依的,佛教自13世纪以来一直是国教,95%的人口信奉佛教。”珍妮回忆说,“我奶奶每周会去四次寺庙。”

但波尔布特并不希望他的乌托邦国家中有宗教。在柬埔寨内战的四年,佛教僧侣和居士的数量从约65,000人骤降至不到100人——其中大部分逃离了这个国家。估计当时全国约有10,000名新教基督徒,战后只剩下几百人。17名柬埔寨牧师和传教士中只有6人幸存下来,其中两人是因为红色高棉柬埔寨时他们人在国外。

1979年,越南推翻了波尔布特,接管了柬埔寨政府(韩桑林政权/柬埔寨人民共和国),但人们显然也不信任另一个共产党政权。1979年至1981年期间,约有63万柬埔寨人逃离了这个国家,其中包括仅存的三位新教牧师。“因着他们在(泰国难民营)的服事,成千上万的难民归信了基督。”《今日基督教》1981年这样报道

其中有两位就是珍妮和她的母亲,她们在去佛教寺庙的路上发现了难民营里的一个教堂。珍妮立刻被这些故事吸引住了(从大卫和歌利亚开始),但她的母亲——母亲还记得小时候过问过珍妮的祖母“谁创造了星星?”,但是收获的答案却是“我不知道”——首先信了基督。

美国国会图书馆的研究人员在1987年报告说:“观察家们指出,1980年在泰国难民营中登记的高棉基督徒比1970年之前的柬埔寨全国基督徒人数都多。”

返回柬埔寨

80年代末,克雷格·马洛带着牙科学校的毕业证书和一颗宣教的心来到了难民营。他说:“那时我竟然还以为柬埔寨是在非洲。”

一个夏天后,他回到了芝加哥,在那里他开始参加借他所属的那个浸信会教会场地聚会的柬埔寨教会。在那里他遇到了珍妮,当时她已经在美国呆了9年。他想娶她,但他也想在柬埔寨宣教,而她当时“没有计划回去”,他说。

珍妮说:“我知道他有一颗想成为宣教士的心。”但她不想离开她的家庭,但她也知道是神把克雷格带到她身边的。

“主改变了她的心,”克雷格说。

当珍妮告诉她的母亲她要回柬埔寨时,她强调说,她的想法是去确认一下还有没有亲戚活着。珍妮的母亲相信克雷格能保证她女儿的安全,因此给予了她祝福。

1991年,就在柬埔寨开始对外开放的时候,新婚的克雷格和珍妮来到这里,帮助世界关怀组织(World Concern)在该国首都启动一所牙科学校,并训练护士在农村地区进行牙科护理。

几年后,他们开始在该国东北部一个叫腊塔纳基里(Ratanakiri)的地区培训护士。这个省有着郁郁葱葱的森林、瀑布,以及农村和未开化原住民,以至于波尔布特曾经设想过把此地当作最理想的共产主义天堂。

“我们爱上了这个地方,”克雷格说。“这是一个完全未被开发过的省份,在这里从来没有过传教士。我们当时想,‘哇,我们应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但他们不能这样做,马洛必须返回金边。但他们会回来的。

团结的力量

在马洛夫妇抵达腊塔纳基里之后的几个月里,第一个宣教士家庭来到这里。J. D. 克劳利是一位牧师,也是未得之民福音会(Evangelical Mission to the Unreached)派来的语言学家。他开始学习高棉语——这是柬埔寨的主要语言。

不久,其他宣教组织——海外基督使团(OMF)、宣道会(CMA)威克里夫译经会(Wycliff Bible Translators)——也都赶来帮忙。

“我们有很好的团结——令人惊讶的团结,”克劳利说。“我们不断为之祷告的事情就包括了求神拦阻不该来的人不会来。”

他们祷告祈求神差派那些相信圣经无误、使徒信经、尼西亚信经以及从创造到基督的圣经神学之人来到这里同工。

“神回应了我们的祷告,”克劳利说。“方法论和教义上的统一确实加强了这里的福音力量。”

宣教士们——有时多达20名教会植堂者、救援人员、语言学家和圣经翻译工人——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研究了六种部落语言,慢慢地为每一种语言制定了字母表。他们教人们阅读。然后他们翻译圣经——今天,其中两种语言已经有了几乎完整的新约,另外三种正在翻译中。

克雷格说,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也在传福音,他放弃了牙科工作,在腊塔纳基里从事文字扫盲,然后又在扫盲时全职宣教。他们的传福音没有用保罗书信讲道,也没有用《四个属灵的原则》,因为人们甚至无法理解这些问题。谁是上帝?那是什么意思?罪是什么意思?

相反,宣教士们讲故事。他们讲述了上帝创造世界的故事(以及罪如何进入了世界)。他们讲述了亚伯拉罕的故事(以及上帝希望万国归回的盼望)。他们讲述了摩西的故事(解释了律法,并再次定义了罪)。他们讲述了以色列人一次又一次的堕落(需要一位救主)。然后,他们讲述了耶稣的故事。

这基本上就像是在读《故事圣经》Jesus Storybook Bible)。每一个小故事都与大故事相联系,基础是如此的易懂和牢固,以至于“当我们最终将圣经神学作为神学课程教给牧师们时,他们要理解所发生的事情并不难。”

在最初的几个圣经学习小组开始后,消息迅速得到了传播——几乎是迅速传播。

“他们会说,‘我在另一个村子里有个表弟,他想成为一名基督徒,’”马洛说。“但我很早就知道,‘他很想成为一名基督徒’这句话实际上是指‘他听说过上帝,想不再做泛灵论者而跟随上帝,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泛灵论到基督教

在许多方面,基督徒可以理解泛灵论。

“两者都相信有一个造物主,尽管泛灵论者对造物主了解不多,”克劳利说。“两者都相信有恶灵,他们想伤害我们、控制我们的生活。只是他们没有正确解决方案,那就是通过对耶稣基督的信心与造物主建立爱的关系。”

为了安抚神灵,腊塔纳基里的部落会进行祭祀。对于严重的问题,比如一场大病,他们可能会杀一只鸡,然后是一头猪,然后是一头水牛。“他们可以为爷爷的癌症放弃一生的积蓄,”马洛说。“但是为什么没有效果呢?这就让他们感到很沮丧。”(“这很像如果你每年有一两次要用大锤砸掉你的车——这让他们会一直贫穷下去,”克劳利说。)

因此,关于一个更强大的上帝,不需要动物祭品的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马洛说:“然而,仍然有很多问题——他们不了解什么是罪,什么是罪疚感。当他们听说基督爱他们并在十字架上为他们而死,他们试图弄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并非每颗种子都会生根发芽——有些人在祖父仍然死于癌症时,或在教会领袖犯罪时,或在基督徒生活需要付代价时,就离开了教会。有时,村庄担心来自神灵的影响,对拒绝参加公共祭祀的新基督徒进行批评和攻击。

马洛说:“一两年后,这样的冲突又会平静下来。我认为他们发现,‘嘿,没那么严重,神明没有击杀所有人’。”

“在迫害最严重的时候——大约20年前——我告诉大家,‘有一天他们会请你们做他们的村长’,”克劳利说。“我不是一个先知,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许多基督徒现在是村长,因为他们值得信赖,有智慧,善良,是好人。”

成为宣教中心

克劳利记得,有一位政府军将领告诉人们,腊塔纳基里不会成为基督教活动中心。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大约是在15年前,我说,‘太晚了。这事早已发生了,’”他说。“看着上帝这么做,真是一种荣幸。”

总的来说,来自一个仍然在民主政治和一党独裁之间摇摆不定的政府的逼迫并不可怕。“公平地说,”克劳利说,“柬埔寨是东南亚地区宗教自由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

“一开始,省宗教局局长在电视上告诉人们不要听我的,声称我来这里布道没有得到许可。”克劳利说。“那有点令人感到尴尬……但后来,这个省的一位议员给基督教夜间广播的制作人打电话说:‘你们的基督徒歌曲用的是古老的部落风格音乐。这很好。要继续保持。’”

基督教在腊塔纳基里的发展不仅是广泛的,而且是深入的。创造-堕落-救赎的方法给了人们一个有意义的、理解基督信仰的框架。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大多数归信者对整本《圣经》和它的内容都有非常好的把握,”克劳利说。“这里有很多当地人能够以清晰明了的方式分享福音,从创造到基督。”

一开始,随着新生的教会在不同的村庄建立,他们选择派遣领袖到省会向克劳利和其他传教士学习高棉语圣经。

克劳利说:“那是圣经学校运动的开始。传教士们开始提供适合农业时间表的课程,让这些教会领袖可以学习,回家教书,回来学习,然后重复。”

这并不是没有麻烦——有时,一个领袖会在他的生活中暴露出重大的罪恶,不得不暂时离开;有时,领袖会跌倒。但是神总是在兴起更多的人。几年前,本地牧师同意接手用他们自己的部落语言培训新领袖的学校——所有资金都由本地教会提供。

“如果你知道自古以来原住少数民族就被人看不起,而且这些领袖中的大多数人平均只有三年级教育水平时,他们现在能用四种语言为200多名学生成功地开办了自己的圣经培训课程,这是令人吃惊的。”克劳利告诉福音联盟,“你可以想象这对他们的自我认知和对神的信心产生了多大的积极影响。所有看到这一切的人都会赞美主。”

绝不放慢脚步

在过去的26年里,腊塔纳基里省已经从零教会发展到了70个教会。

“就这个问题而言,我们现在已经发展到第四或第五代教会领袖了,”克劳利说。“我们正处于建立教会的第五或第六代。”

根据约书亚计划(Joshua Project),在柬埔寨其他地区,基督徒的数量已经上升到30多万人。马洛说:“福音派的增长率为8.8%,而全球福音派的增长率为2.6%,这里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

“我在成长过程中根本不认识任何基督徒,”珍妮说。“我以为那是白人的宗教。现在上帝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

“基督教在这里传播得很快——我们总是落后于圣灵的工作,我们一直在追赶,”克劳利说。“而且看起来祂还没有放慢速度。”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From Killing Fields to Harvest Fields: Why Christianity Is Growing in Cambodia.

Sarah Eekhoff Zylstra(沙拉·茨尔察)是福音联盟的资深作家,于西北大学获得新闻学硕士学位。
标签
宣教
宣教士
亚洲
柬埔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