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事工
为什么有些牧师没有辞职
2023-07-02
—— Sarah Eekhoff Zylstra

蒂姆·库珀勒斯(Tim Kuperus)对教牧工作并不陌生,他已经全职服事了25年。所以他对教会的争议性话题及其面临的挑战很熟悉。长时间的工作,艰难的对话,棘手的情况,这些他都不陌生。

他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否应该继续服事下去。”

直到他经历了过去三年。

 “从苦毒弥漫的政治局势到极具挑战性的疫情,这么多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发生。”在蒙大拿州带领曼哈顿归正会(Manhattan Christian Reformed Church)的库珀勒斯说,“当人们为了戴不戴口罩而争吵,教会被弄的四分五裂时,你就会开始质疑自己塑造教会成为基督子民这一核心身份的认识。”

库珀勒斯并不是唯一这样想的人。2021年1月,有29%的牧师告诉巴纳研究调查机构,他们在过去一年中认真考虑过离开事工。10个月后,这一比例上升到38%。到2022年3月,这一比例为42%。主要原因是什么?工作的巨大压力,感到孤独,与人隔绝,以及当前的政治分歧。

 由于认为归正会这一宗派有自由主义苗头,“我们教会有四十人离开,” 库珀勒斯说。过了一阵子,“ 我就失去了事奉的喜乐。”

但他并没有辞职。事实上,尽管有传言说会有大批牧师离职,但许多牧师都留下来了。根据2021年秋季的调研数据,福音派牧师退休前辞职率为1.5%,仅比2015年1.3%的辞职率略微上升一点。

“如今信息传播非常迅速,人们很容易将少数几个从网上道听途说来的牧师辞职故事串起来,得出结论,认为美国教会有一个新趋势或新潮流,”生命路研究机构(Lifeway Research)执行董事斯科特·麦康奈尔(Scott McConnell)写道。“实际上,即便你面前有一份100个辞职牧师的名单,那也是一个月里正常情况下改变职业方向的牧师中一小部分。”

福音联盟询问了三位牧师,如果当初巴纳调研机构来做问卷调查,他们每个人都会说自己在疫情期间 “认真考虑过放弃全职事奉”。我们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以及他们很高兴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认真考虑过辞职

俄亥俄州阿什兰市实质教会(Substance Church)的牧师罗尼·马丁(Ronnie Martin)说:“如果牧师是诚实的,他们自问是否应该辞职的次数会比他们愿意承认的更多。在一个充满选择的世界里,由于技术和远程工作的存在,我们更容易获得机会,也更容易想象辞职。”

 他的教会因口罩政策的分歧而失去了大约60名成员。他说:“我想,如果我不用处理这些事情, 不管做什么,我的生活都会轻松很多。 这种心累甚至不仅仅是与那些人交谈,更是来自于他们的焦虑甚至是无理由的恐慌,我一直在想,还有多少人和他们想法一样。”

杰里米·赖特波尔(Jeremy Writebol)在底特律市区伍德赛德圣经教会(Woodside Bible Church)服事。在乔治·弗洛伊德死后,他为种族间暴力问题祷告。之后教会350名成员中有一半人离开。 

“他们认为我是‘觉醒者’(woke),”他说。“他们认为我在倡导批判性种族理论(CRT)。”

他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而且似乎他已经将教会搞的天翻地覆。他说,“我开始问自己——这是我的呼召吗?我做错了什么?”

马丁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我担的起这份担子吗?还是该做其他事情?”

他们为什么留下来

马丁没有挣扎太久。他说:“我有过黑暗和绝望的时刻,但时间很短。”家人、长辈和其他牧师的支持对他很有帮助。同时,他还有一种“诡异”的好奇。 

他说:“我在想如果我们咬咬牙扛下来,又会如何?主啊,你要在我身上挖掘出什么来?如果我能撑过去,我很想看到从这些事情里走出来的那个新我。”

他知道这听起来很美——“比后来的感受浪漫许多”。但是,让他坚持下来的不是浪漫的感觉,而是圣经。“那是一段等待的日子,”他说,“主在圣经中告诉我们227次,我们必须等待和盼望。” 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库珀勒斯也在等待。六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感受到以前在事奉中的喜乐。他担心自己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但他依然坚持。

他说:“有一个祥和、可以安息的家,实在太重要了,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神赐给我一位非常出色的妻子。当外部环境充满挫折时,我知道家永远是一个充满祥和和安息的地方。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也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呼召。他说:“我并不是某一天早上醒来就决定要当牧师的。从内心到外界, 我都深刻地感受到这份呼召。”当他在心里质疑自己的呼召时,他的会众和宗派中的人不断地从外部肯定他。来自会众的便条和电邮都极大地鼓励了他,这些作用远远比写信人想象的要大得多。每周都有两位长老与他会面,鼓励他并为他祷告。再加上他绝对不想去区会——牧师和长老的区域性聚会——告诉他们他要退出。

他说:“我无法想象站在我亲爱的牧师同事面前说‘我不干了’。这太可怕了。”

在密歇根州,赖特波尔也在倚靠他的这些长老。他问他们:“我是不是对教会造成了伤害,以至于我不应该继续带领?”

他们都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他说:“他们一直在支持我,这对我来说是非常肯定和有帮助的。他们从未说过,‘是的,你应该考虑离开’。他们总是说‘我们相信你。我们和你在一起’。我有时说话不是很妥帖,效果不好,在那些时候,长老们总是纠正我,但他们没有因此失去对我的信任。” 

像马丁和库佩鲁斯一样,赖特波尔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离开呼召了。“主并没有为我打开另一扇门,”他说,“我不觉得主呼召我做其他事情,我强烈地觉得神呼召我在这里服事……祂给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再说还没人叫我离开。” 

他知道这一点的原因之一是薪水。他所在的教会支付合理的工资,并提供福利。 

他说:“我知道我的技能可以让我转行到公司去做,但我无法想象从事那种工作。我已经服事了20多年。这即是我的呼召,也是我的职业。我不知道如何重新开始其他工作,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储蓄来让我探索一阵子。我必须做这个事工,因为这是主给我的工作,也因为这是主在经济上供应我们家庭的方式。”

他们是如何留下来的

为了留下来,有时牧师需要做一些与服事无关的事。马丁埋头阅读经典著作——主要是简·奥斯汀和勃朗特姐妹的作品。库珀勒斯花时间做木工或进行运动摄影。 

他们也在圣经中寻求庇护。 

“我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来祷告默想《诗篇》,”马丁说,“这太有帮助了,这是一剂良药。”库珀勒斯也反复读诗篇,特别是第46篇。

赖特波尔正在为牧者们写一本启示录中关于七个教会的经文的书。他爱上了第二章和第三章。

他说:“启示录1:5——那节经文是我身份的基础。我被基督所爱,我属于祂。后来我们读到耶稣手握七星的意象,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隐喻:尽管惊涛骇浪,但基督总将我握在手中。”

约翰的信是写给在罗马帝国正在经历严厉逼迫的基督徒。这一点帮助赖特波尔来正确看待眼下发生的事情。

“过去几年来,这几段经文牢牢的锚定了我的心,提醒我耶稣对我是足够的,祂爱我,祂掌权、有智慧和良善。” 他说,“祂不断呼唤我,让我记住祂是谁,这样我也能记住我是谁。” 

另一方面

尽管大多数成员已不再戴口罩,但许多牧师还在消化对整件事情的理解。马丁说,“因为创伤会慢慢浮出水面,有时我在想,我们是否只是刚刚开始应对这些创伤。”

“这并不全是坏事。对我来说,黑暗和绝望的时刻是短暂的,它们让我渴望,让我寻找。”马丁说, 他的祷告是 “主啊,我们在寻求安慰,我们必须在你那里找到它。”

“有人离开虽然痛苦,但剩下的会众更合一。”他说,“我们环顾四周,看到那些为教会摆上的人,他们和我们一起同工,不断地鼓励我们。我有一种感觉,他们希望在这里。我们有一种新的合一,当这种合一出现时,极大地鼓舞了我们。”

马丁也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更新。“我意识到我真的很需要会众的肯定,我希望他们告诉我一切都很好,”他说,“但是,当他们对我们以前从未谈论过的事情有不同意见,我就觉得他们没有支持我,没有鼓励我。”

马丁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恩典,因为它帮助他要单单靠主。从这个角度去看待问题,他就很感恩。

他说:“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会说我更爱上帝,我也觉得更被上帝所爱。”

库珀勒斯也能看到变化。刚硬和愤怒在软化,他的喜乐也在回归,生命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2021年5月我满50岁,”他说。“那是个星期天,教会在礼拜后为我举办了惊喜派对,从庆祝用的气球到甜甜圈,应有尽有。在十分艰苦的一年之后,那次庆祝活动告诉我某些东西,我感到他们的珍惜。就是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方式,让我再次肯定了神呼召我来服事我亲爱的教会。”

这感觉就像一场劫后余生的庆祝。教会规模比原来要小,库珀勒斯决定他服事的是现在这个缩小了的教会,而不是当初的那个教会。

这恰恰好。“每周日我们与大约250人一起做礼拜,现在有七个年轻妇女怀孕了,”他说,“这几乎就像上帝通过看得见的新生命向我们展示,教会也有新生命、新喜乐。”

展望未来

随着美国文化的世俗化,我们不难设想,未来教会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马丁说:“也许这场疫情是为其他事情做准备。它帮助我认识到,无论主允许美国教会必须忍受什么,都是为叫我们学会坚持,叫我们对祂的爱不至变冷。”

“那一天可能会降临到我身上,当我为真理和公义挺身而出,用爱心说诚实话牧养神的子民的时候,会付出代价,”赖特波尔说,“我将谨慎从事,同时紧紧抓住基督。我相信并完全相信基督会抓住我们。我将继续仰望他,相信他。”

赖特波尔说,牧养事工是一种崇高的呼召。大多数时候,他不愿意做其他事情。 

他说:“作为牧师,祂对我的呼召是背负十字架,向人展示这就是耶稣为你做的事情。让我们定睛耶稣,祂会带我们回家。”


译:MereVariation;校:SMH。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Why Pastors Aren't Quitting.

Sarah Eekhoff Zylstra(沙拉·茨尔察)是福音联盟的资深作家,于西北大学获得新闻学硕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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