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弗吉尼亚大学著名社会学家詹姆斯·戴维森·韩特(James Davison Hunter)出版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来改变世界:基督教在晚近现代世界的讽刺、悲剧和可能性》(To Change the World: The Irony, Tragedy, and Possibility of Christianity in the Late Modern World)一书。在该书出版五周年之际(本文写于2015年——译注),我们邀请八位作者参与对该书的论述,并评估其对福音派基督徒与周围文化持续互动的影响。这一评估的结果就是福音联盟的第一本电子书《再评“忠实在场”:五年后再评〈来改变世界〉一书》。你可以点击对应版本免费下载该书英文版,以你喜欢的方式阅读。
作者包括:
韩特·贝克(Hunter Baker) • 约翰·戴维斯(John Jefferson Davis) • 艾利斯(K. A. Ellis) • 格雷格·福斯特(Greg Forster) • 科林·汉森(Collin Hansen,主编)• 莫勒(R. Albert Mohler Jr.) • 维农·皮埃尔(Vermon Pierre) • 丹尼尔·斯特朗格(Daniel St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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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015年)是韩特出版其里程碑著作《来改变世界:基督教在晚近现代世界的讽刺、悲剧和可能性》一书的五周年。在许多方面,这本书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它的读者数量,它倡导“忠实在场”(faithful presence),警告人们不要沉迷于自说自话的“回音壁”,并探索彼此紧密连结的精英人士在塑造我们共同文化上的特殊影响。该书对改变福音派教授、牧师和非营利组织领袖的意见和行动产生了不成比例的影响,它的影响力又进一步支持了作者,也就是弗吉尼亚大学宗教、文化和社会理论拉布罗斯·列文森(Labrosse-Levinson)杰出教授和文化高级研究所执行主任韩特的一个关键论点:改变可能会不知不觉地到来,一开始很缓慢,但最终,随着任何特定文化的时尚缔造者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我们其他人最后会几乎想不起原先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那么,五年的时间显然还不够久,不足以就社会发展是否会证实韩特的论点得出任何确定的结论。韩特尖锐地批评了美国福音派从寇尔森(Chuck Colson)到吉姆·沃利斯(Jim Wallis)等流行的政治声音,但福音派基督徒对他的书几乎没有像他建议的那样用“一个沉默的季节”("silent for a season")来回应。福音派似乎仍然喜欢民粹主义的愤怒,而不是长期的战略布局和合作。福音派继续在政治进程中投入巨大的情感和金钱资本。至少在这个意义上,韩特的主张几乎没有得到福音派基督徒的试验。人人都说自己需要他的方法,但却没有人付诸实践。
但就另一个意义而言,福音派基督徒对美国文化的体验在五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他们与政府在性道德和宗教自由方面的关系上。小布什政府后期的文化体验与我们对现在和未来的预期都完全不同。五年前,许多福音派基督徒听到韩特在社会精英阶层中寻求“忠实在场”的呼声。现在,许多人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获得精英阶层的准入。即使他们可以,我们是否相信福音派人士能在这样的压力下保持忠信?他们能够被允许根据圣经而来的良知来实践他们的信仰吗?
因此,有两位福音派人士在回顾过去五年时,竟然对韩特的书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这两种观点都可以在本文提供的电子书中找到。
观点一:看看我们的文化环境向基督徒是如何恶化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在教育、法律和媒体中 “忠实在场”的基督徒来推动文化变革。基督徒忽视了社会精英们的影响,这对基督教来说很危险。
观点二:看看我们的文化环境向基督徒是如何恶化的。我不明白如何还能鼓励基督徒在教育、法律和媒体方面凭良心行使一个公开的信仰?另外,教会正在从内部腐烂,因为基督徒允许这些糟糕的文化在门训我们的年轻人。与其说我们需要在这个世界上“忠实在场”,不如说我们需要对自己的家更有“战略性关注”。
因此,可以说韩特的书就像一块试金石:鉴于我们已经看到数量上虽是少数的精英们如何将机构变成他们的优势,我们是否应该加倍重视 “忠实在场”战略?或者说,对精英文化的关注是否会分散我们对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18-30中 所说“神的愚拙”的关注?当你看到联邦政府提供数百万美元来帮助计划生育和堕胎等谋杀议程时,保持“一个季节的沉默”听起来是最糟糕的疏忽。还有什么比拯救无助的婴儿免于谋杀更能体现对邻舍的爱呢?但是,当你看到特朗普在福音派共和党人中的民调中领先时,保持“一个季节的沉默”听起来是唯一的理性选择,至少就大选阶段而言是这样。
世界像以往一样迫切地需要基督的爱和上帝子民的榜样。但是,福音派基督徒陷入了社交媒体战争,被左右两派的激动情绪所困扰,似乎无法胜任这一任务。
今年秋天,韩特和我约在他的办公室见面,谈论天气问题。或者说,他在我这气象学家面前扮演了文化气候学家的角色。他关注的是西方文明的长期趋势,而我则关注眼前的文化问题。但我所关注的这些问题起源于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的思想和行为习惯。所以我向他寻求帮助,希望他帮助我根据对我们最近文化风暴的解读来告诉我气候。我可以看到云层,而他可以帮助我预测云层的长期潜力。
韩特在60岁的时候出版了另一本开创性的作品《文化战争:控制美国家庭、艺术、教育、法律和政治的挣扎》(Culture Wars: The Struggle to Control the Family, Art, Education, Law, and Politics in America),那是1992年。然而,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他才开始明白,在这本书中他其实描述了世界历史上的一个巨大断裂、一个时代的结束和下一个时代的开始。我们见证了西方文明的结束,它建立在理性(雅典)和启示(耶路撒冷)之上,是柏拉图和保罗的思想结果。而无论我们是否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正看到尼采时代的来临——没有意义的历史,追求可怜的舒适。“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变得像异教徒。”韩特告诉我。
我请他从云端下来,帮助我们理解他说的。“是什么让你熬夜和感到忧愁?”我问道。
“资本主义是人类历史上最全球化、最强大的体制,”韩特解释说。“但市场就像被造世界的其他东西一样,带着堕落的印记。没有道德体系的市场最终只能走向虚无主义。”
无论你是否同意韩特的观点(格雷格·福斯特在这本文集所包含的评论中也表示了不同意),我们决不能错过2001年9月11日的意义。在他们颠覆世界秩序的努力中,伊斯兰恐怖分子把目标对准了资本主义最明显的象征。作为回应,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政治领导人敦促爱国的美国人通过购物和旅游来回应。这样一幕场景在告诉你,是什么让我们的政治领导人也夜不能寐。
韩特几乎没有被我们的文化自2001年以来最显著的天气发展所吓倒,即2015年早些时候奥贝格费尔诉霍奇斯案(Obergefell v. Hodges)的审判结果,这一案件使全美的同性婚姻得到了合法化。那么,为什么这个决定对韩特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决定至少在35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作出这一裁决的大法官安东尼·肯尼迪(Anthony Kennedy)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公共神学家和哲学家。他不是一个创新者,但他将有关婚姻和堕胎的重大文化转变编入了宪法,使之成为“表现型个人主义”的代表作。而且他是由罗纳德·里根总统任命的,是宗教右派最伟大的选举成就。这表明再多的政治策略和投资也无法克服一场席卷旧秩序的文化革命。
鉴于韩特书中对现状的尖锐批评,人们很容易认为他对任何基督徒改变世界的努力都持悲观态度。但他出人意料地对我们作为基督徒的机会感到乐观,因为我们有机会在上面种草植树,以建立一个更好的文明去替代尼采的世代。“忠实在场”于每一代人当中的上帝给了我们眼睛,让我们看到一个更美丽的世界。在基督里,他赐予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和平。我们不是从大选到大选地改变文化,我们从事文化努力的时间周期应该至少需要以世纪来计算。
“这本书根本不是在说退出文化,”韩特坚持说。“它是关于参与文化的。但我不会把‘公共’等同于‘政治’。”
本文提供的这本电子书中的文章试图突出《来改变世界》中最有洞察力的方面——即便一些作者提供了大量的批评。编辑这本电子书的过程使我对五年前韩特的那本书为何让我感到如此重要的问题有了更清晰的思考。下面我想为每一年的思考提供一个总结,并在最后一点里提出一个主要关切。
第一,仅有勇气和信念是不够的,这也是韩特在他对历史文化变化的分析中所显示的。是的,跟随耶稣必然意味着我们会被人厌恶,至少是被一些人厌恶(约15:18-25)。但是,没有合作愿望和不愿做出任何让步的勇气和信念在普遍恩典领域不会没有什么成就,在公共领域,我们需要付出言语和行为爱我们的邻居。
第二,民粹主义并不能改变文化,英雄式的个人主义也不行。韩特以犹太人和同性恋者为例,指出他们其实是对政府、媒体、教育和艺术有巨大影响的少数群体。那么,什么会改变文化呢?在重叠领域工作的人士紧密连结所组成的关系网络!所以不要误解民权运动的例子。像罗莎·帕克(Rosa Parks)斯和小马丁·路德·金这样的英雄人物得到了政府和媒体中居高位盟友的帮助。游行的群众也是如此。
第三,当福音派认为文化衰落时,复兴就成为一个流行的话题。而招募盟友来建立长期的体制和架构就不那么受欢迎了。然而历史表明,只有当复兴改变了社会结构而不仅仅是心灵时,才会在地球上留下持久的遗产。威伯福斯和克拉朋联盟在19世纪初英国废奴运动时所做的就是明证。
第四,在基督教文化活动中,政治往往胜过一切,但它不应如此。这让我们的政治参与定义了我们在与国家关系中的门徒身份,世界通过我们的政治来了解基督徒。而历史表明,以党派政治为特征的教会会随着其支持政党的命运而衰落。无论如何,宗教自由已被重新塑造成一种自我利益的立场,而不是一种宪法保障。因此,肯塔基州的金·戴维斯(Kim Davis,拒绝给同性恋婚姻办法结婚证的州书记员——译注)加强了人们对基督教的偏见:基督徒追求的只是一种自以为义的特权。我们的邻舍无法将我们的原则立场与对他们的爱联系起来。然而,我们所处的堕落世界也提供给我们展示恩典和宽恕的机会,就像今年的查尔斯顿教堂枪击案(Charleston Nine)那样。
第五,韩特所指出的三种文化参与模式——洁净文化、抵挡文化、与文化建立关系——都反映了一些圣经中的真理。但耶稣的榜样——而不是与不同意见者或前几代人的对比——才是我们思考的源泉。我们越是赞美自己没有犯父辈的错误,就越有可能被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评估为错过了耶稣所强调的要点。
在评估耶稣的服事时,《来改变世界》更倾向于基督拯救工作的两个方面并轻视其他方面,这两个方面就是他的榜样和将来必然胜过邪恶力量的应许。但这并不是上帝与我们同在并忠于祂应许的唯一也不是主要的方式。如果没有基督的义因信而归于信他的人,如果没有神对罪的愤怒得到满足(罗3:21-26;林后5:21;约壹2:2,4:10),我们仍然是神审判下的仇敌。那些爱神和爱邻舍的人知道他们得着了多大的饶恕(路7:47)。如果能更持久地强调基督工作的这一层面,韩特对公共领域里行善的呼吁会更有力。
在对韩特的书进行的这么多讨论中,他的主要应用几乎没有受到大家的注意:地方教会应当为基督徒提供上帝“忠实在场”,以及支持他们在被造世界每个领域完成使命的方法。韩特这本著作中的第一和第二篇各有七章,符合圣经中的“完美数字”,但第三篇却只有六章。这是因为,韩特告诉我,他打算让教会在她的实践中写下这一章。正如韩特在书中所说,健康的灵性需要所在共同体的塑造。夏洛茨维尔(Charlottesville,又译“夏村”)三一长老会(Trinity Presbyterian Church)的牧师格雷格·汤普森(Greg Thompson)在弗吉尼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时师从韩特。他正在努力实现这个“世俗时代的宣教教会”的愿景,其双重目标是塑造忠信的基督徒,并差派他们成为所有文化领域里的创造性机构建设者。
即便如此,许多人仍然认为韩特是一个精英主义者,专注于对上流社会的渗透。这样认为的人错过了他赋予教会的这一关键角色。他对那些将自己的社区视为网络化连结的家庭教区的教会充满盼望。这种高密度的共同体学习和彼此相爱的方式会溢出到他们的邻舍身上,并最终导致对上帝的赞美。同时,韩特坚持认为他的工作同样适用于你所在的学校,就像适用于华盛顿特区的精英一样。这些学校在教师与家长合作、行政人员与当地政府官员合作、教会领袖与企业主开会时都会带来和产生变化。所有的人都是他们自己领域里的精英。他们都有权力进行变革,但他们共同完成的工作要比单独完成的工作多得多。
在过去五年中,韩特的书主要接触到精英人士。但他挑战所有的基督徒,当他们彼此背负重担的时候,要合理地调配上帝赋予他们的地位和财富。他并没有提供一条通往影响力的道路,而是提供了在我们这个世俗时代忠信的模式。
“地位强调的是排他性,”韩特告诉我,“而这是与福音相抵触的。”他继续说:“耶稣选择了一个普通的渔夫彼得,他也选择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的保罗作为他的首席神学家。”
无论你是更像彼得还是保罗,上帝都能与我们每个人一起工作,改变我们在世界的小角落。甚至可能更多。天气可能是阴天,有百分之百的暴风雨的可能性。但长远的预测告诉我们,云彩是与上帝本人一起来的(启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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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电子书的文章反映了对韩特作品的不同看法。格雷格·福斯特对韩特的背景进行了广泛的概述,并特别对两个方面进行了实质性的批评。其他文章对韩特论题的关键方面进行了较短的分析。没有一篇文章应被视为试图详尽地参与韩特对文化和历史的巨大分析。然而,每篇文章都为不同背景的思想家和实践者自2010年该书发行以来如何处理他们的使命打开了一扇窗。
译:DeepL;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Revisiting 'Faithful Presence': 'To Change the World,' Five Years L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