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房间几个月以来可能看着都还不错,一切看起来都足够整洁,直到手拿着抹布开始春季大扫除,事情就不太一样了。突然间,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污垢似乎变得无穷无尽。我越是寻找污垢,发现的污垢就越多。这就是深度清洁让人疲惫不堪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倾向于一拖再拖)。
追求理想的心理健康状态也是如此。每一个转瞬即逝的失望、沮丧的时刻或悲伤的感觉,都可能成为潜在功能障碍的症状。努力发掘功能障碍的根源,就会发现更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亚比该·夏勒(Abigail Shrier)在《坏治疗:为什么孩子长不大》(Bad Therapy: Why the Kids Aren't Growing Up)一书中,以新闻记者的视角深入探讨了西方年轻人心理健康状况下降的问题。通过对临床研究的回顾,以及对家长、孩子们和各领域专家的采访,施里尔提出了她的观点:在过去几十年里,青少年心理健康水平的下降,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治疗和疗愈式语言(therapeutic language)的日益普及。这既是青春期延长的原因,也是青春期延长的结果。当我们在青少年身上寻找问题时,我们会发现此类问题比比皆是。
美国亚马逊网站这样介绍这本书:
《坏治疗:为什么孩子长不大》
亚比该·夏勒
几乎从所有可以衡量的方面来看,Z 世代人的心理健康状况都不如上一代。青少年自杀率不断攀升,儿童服用抗抑郁药物的处方屡见不鲜,心理健康诊断的激增对大量孤独、迷茫、悲伤和害怕长大的孩子们毫无帮助。美国青少年出了什么问题?
在《坏治疗》一书中,广受欢迎的调查记者亚比该·夏勒认为,问题不在于孩子,而在于心理健康专家。通过对儿童心理学家、家长、教师和青少年的数百次采访,夏勒探索了心理健康产业如何改变了我们教育、治疗、管教甚至与孩子交谈的方式。她揭示了大多数治疗方法都有严重的副作用,而且几乎没有经证实的益处。
SENTINEL 出版社,320 页
夏勒的这本书与越来越多关于“即将成年一代”的文学作品不谋而合。《坏治疗》选取的主题契合了本·萨斯(Ben Sasse)的《消失的美国成年一代》(The Vanishing American Adult)、乔纳森·海特(Jonathan Haidt)的《焦虑的一代》(The Anxious Generation)和珍·特温格(Jean Twenge)的《世代解析报告》(Generations)。他们每个人都认识到孩子们的状况并不太好,而大量的轶事和经验证据都从不同角度支持了他们的看法。
作为一名独立记者,夏勒的最新著作以她在《不可逆转的伤害》(Irreversible Damage)一书中所做的调查为基础,将关注领域从变性潮流扩大到了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关注。根据夏勒的观点,智能手机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助推作用,但治疗方法的普及才是导致加剧新一代人痛苦和自我中心的最重要原因。
对于那些熟悉 20 世纪文化分析的人来说,《坏治疗》的论点应该不足为奇。这种转变是菲利普·瑞夫(Philip Rieff)在其 1966 年出版的《治疗的胜利》(The Triumph of the Therapeutic)一书中所指出的一个顺理成章的状况。根据瑞夫的观点,西方文化的心理转变——由弗洛伊德(Freud)和他的追随者拉开序幕——将人们的关注点转向自我,以发现意义。正如瑞夫所指出的,“宗教层面上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被拯救;心理层面上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被取悦。”(19 页)但是,最快使人变得不快乐的方法就是关注自己的快乐。
如果有人告诉你不要去想大象,你就不可能不去想它。同样,过度关注孩子对生活的满意度和他们的成就也是导致不满足的必然之路。夏勒认为:“我们越是用放大镜观察我们的孩子,就会发现他们在学习、语言、社交和情感等方面与一系列标准的差距越大。后来,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场灾难。”(xvi)家长和老师都在寻求专家的帮助,以抚平童年和青春期的磕磕绊绊。正式和非正式的疗法已成为解决青少年不满情绪的默认方案。
夏勒反复提醒读者,在某些情况下,治疗是必要的也是有益的。但正如她所指出的,“近 40% 的新一代接受过心理健康专家的治疗,而 X 世代中只有 26% 接受过治疗”(17 页),这就有问题了。与此同时,青少年越来越多地利用社交媒体上的信息来进行各种形式神经多样性和精神疾病的自我诊断。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一位临床医生写道:“我的一些青少年患者在治疗过程中提到了社交媒体上的内容,经常讨论他们如何感觉自己有某些症状……有时这会导致对诊断的误解,或者将正常范围内的症状过度病理化。”
治疗的情绪充斥着我们所呼吸的空气。心理健康专业人员的数量成倍增加,追求理想心理健康状态的成本螺旋式上升。“自我疗愈”“心理健康日”和“情绪检查”等非正式的治疗理念已成为人们交谈中的标准用语。然而,正式和非正式治疗方法的普及在很大程度上并没有改善人们的心理健康状态,尤其是对青少年。夏勒指出:“自 20 世纪 50 年代以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状况在持续恶化。”(21 页)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治疗方法和治疗语言的使用并没有起到作用呢?
《坏治疗》中的关键概念是“医源病”("iatrogenesi"),是指“治疗者在治疗过程中伤害病人的现象。”对干预风险的认识推动了希波克拉底誓词中“不损害病人”的医学伦理。正如无处不在的药品广告中冗长的免责声明所提醒我们的那样,每一种干预措施,无论多么轻微,都带有一定的风险。
与药物可能导致的皮疹和肠道紊乱相比,“坏治疗”会鼓励人们过度关注自己的情绪状态,而这反过来又会使症状更加严重。”(64 页)但是,由于治疗的世界观已经超越了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原本正常健康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都被教导要检查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并寻找其中的异常之处。
治疗语言也渗透到了日常生活中,包括我们的教育体系。根据夏勒的说法,老师们“以‘情绪检查’作为开学日的活动”(71 页)是很常见的。一大早就被要求回忆家里或世界上发生的坏事,是让一天有一个糟糕开始的好办法。当你寻找污垢时,你很可能会发现它。
夏勒列举了许多这种过度警觉的例子。一位老师认为一个在放学时反复查看时钟的孩子可能患有焦虑症。对“创伤”的常见定义已经扩大到包括“宠物的死亡或落选加入运动队的难堪”(19 页)等正常事件。社会上已经发现治疗是解决真正心理障碍的重要工具,但就像那个拿着锤子的人一样,我们开始把每一种情绪上的不适都看成是钉子。
我参加过足够多的企业培训,也听过足够多孩子们的故事,因此我认为夏勒的观点是有道理的。不过,她的分析有时也会显得偏执。例如,她关于飞机上一些自私、吵闹孩子的故事,就像是对一个心慌意乱家长的批评,而这位家长可使用的工具却很有限(230 页)。
还有在一些方面,夏勒认为治疗师有不良意图,例如,她指出利益驱使治疗师让健康的人继续接受治疗(例如,xviii 页,12-13 页)。每个领域都有不良行为者,但大多数人可能是在他们所接受的培训体系内合法地试图提供帮助。
当然,夏勒寻找采访对象的方法主要是联系那些可以用来支持她论点的专家,或者寻找那些有过度治疗负面经历的人,因此她的样本存在选择偏差。夏勒毕竟是一名记者,而不是临床研究人员。总的来说,她的分析大体可靠,但有时她的分析有些过度了。
夏勒为父母们提出的许多建议都是追求更为传统的童年:在玩耍时减少监督,提供更少的小玩意儿,鼓励孩子们从失望中走出来,提醒孩子们他们在父母的权柄之下。我们的文化试图让孩子远离潜在的情感和身体伤害,但过度的治疗方法却造成了实际问题。因此,夏勒认为,治疗和药物治疗应仅限于严重的精神健康问题。
夏勒的分析还表明,许多驱使人们接受治疗的真正需求,可以通过地方教会传统形式的社群得到满足。有意义的成员制可以培养持久的友谊。年长的父母可以为教会成员提供真知灼见,帮助他们了解如何养育这些没有自带说明书的孩子们。对于我们中许多因现代经济社会结构而远离大家族的人来说,当地教会是一个可以帮助我们走出自我的大家庭。
青少年工作者可以通过在聚会时禁止青少年们使用手机和屏幕来帮助他们。即使每周有几个小时远离令人焦虑的电子产品,也是一种祝福。对于青少年来说,社交媒体和治疗文化会让现代的生活显得暴虐。帮助孩子们减少焦虑的一种方法是,通过挖掘圣经、教导教会历史以及帮助他们与会众中的其他几代人建立联系,让孩子们看到他们是更宏大叙事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帮助年轻人看到上帝所创造真实世界的良善,可以帮助他们抵御治疗世界中所充斥的坏消息。
在某些情况下,治疗是很有价值的。药物可以减轻痛苦。我们不必抵制合理的心理治疗。《坏治疗》鼓励我们对文化中的治疗方法进行带有批判性的审视,这样教会领袖就能更好地理解和回应这个世界的需求。
译者:北落师门;校:JFX。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英文网站:Review: 'Bad Therapy' by Abigail Shrier.